和范进叔叔在一起的日子(二）（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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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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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以后，范进叔叔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和家乡来往过，原因是他在城里工作很忙。工作这个字眼在我们家里很神圣，他总能让我们想起为党工作这样的光荣。我的爷爷和爸爸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的一生只知道面朝黑土背朝天，他们为能够有一个在城里为党工作的亲人而自豪。常常在人面前谈论起来的话题就是这个范进叔叔的记忆碎片。我从小就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孩子，冲这一点，我爷爷总是说抱财这孩子将来一定同他的叔叔一样有出息。不知什么原因，我虽然喜欢读书，可是上学时的成绩却越来越糟。最终由于数理化的分数相当差劲连高中都没有考上。但是，我爸爸并不在乎我是否能考上什么学，他常说，穷人家，老百姓能有口饭吃就行，咱们家现在有地种，院子也很大，靠着养殖副业也能生活得很好，怎么活还不都是一辈子。我爷爷因为我爸爸常说这样的话就总是说爸爸没出息。

虽然我的范进叔叔在城里的大学当校长，可我却没有一点要依靠他在城里找一份好工作的想法，也没有在学业上要依靠他发展点什么的想法。我这人很倔，总是对×××统帅的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口号很赞赏。我对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也很留恋。在我上学的日子里，总愿意在我的本子上画一些家乡的什么令我欣赏的东西。潺潺流水的小河，场院里的苞米垛，我家后院的樱桃树，还有爷爷喂猪的情形，这些都让我有兴致在作业本上涂鸦。我曾经幻想过长大以后或许能当个画家呢。在我们这个时代中，可以这样说，每一个人只要你付出血的代价去奋斗，都有在社会上发展的机会。可是我的性格却注定了我不可能有什么发展。由于我愿意读书，尤其是读小说，我的性格越来越内向，不愿意在人前跑来跑去吆吆喝喝，只能过着想象的生活，在幻想中等着天上掉馅饼。

我的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了，三十多岁了，还是一个单身汉，因为无论是哪家的姑娘不是我相不中她，就是她相不中我。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有时我常这样想，我宁可在苞米地里和那些不会说话的苞米聊聊天，也不愿意听那些女人们说的话。我心中让我激动的事情不是那些个女人嘴上所说的。她们不懂历史，不懂哲学，不懂音乐，不懂美学，更不懂政治，她们拿起奶头给小孩子喂奶的时候，总让我觉得这和一头小猪拱在老母猪的怀里吃奶没什么两样。其实我自己也不过是个土包子，只不过是读了一点书就总觉得我身边的生活污秽不堪了。

公元2000年范进叔叔托人给我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是让我爸爸和我到城里他家去一趟。当时家里人都不知是咋回事，为什么范进叔叔没有亲自来电话，这官当得再大，也不能连打电话的工夫都没有呀！一家人心里寻思来寻思去的弄不明白。

范进叔叔的家就在他们大学院里的一栋住宅楼里。一进校园就能看到许多大学生情侣，他们亲昵地搂着脖子抱着腰，还有的男孩子背着撒娇的女孩子，让人想起猪八戒背媳妇的典故。我和爸爸大天白日之下，在高等学府的校园里看到这样的情景，真好象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们一路七拐八弯地穿过载着丁香树的校园，也看到了灌木丛里有安静读书的男女大学生，这让我们稍有一点安慰。我们找到了范进叔叔的那栋楼，那是一座看起来很豪华的住宅楼。爸爸小心翼翼地按响了范进叔叔家的门铃。我们进楼以后，上了三楼。他家是楼中楼的房子，从三楼到四楼两个上下单元的房子都是范进叔叔住着。给我们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四、五十岁的男人，后来我们知道他是护理范进叔叔的。范进叔叔得了严重的中风。

我和爸爸看见范进叔叔的时候，他好象一个多年没有见到日光的人，煞白煞白的脸扭曲着，歪着嘴说话口齿不清，一只手象是在抽筋的样子，也象是小鸡抬起了一只爪子不知要往哪里放。我们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自己打电话。他刚出医院不几天。屋子里一股子药物的气味。

通过一阵艰难地交流，才知道范进叔叔已经和婶子离婚了，他的女儿也和婶子去了。现在范进叔叔一个人过，他不想让外人护理他，希望我能留在他家里和他过日子，而且他的房子可以让我继承，目前我也是这房子的主人。他把已经公证了的遗嘱给我和爸爸看。他希望我能在他身边结婚娶个女人过日子。这到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可我一点不想吃这样的馅饼，这总让我觉得有点乘人之危，趁火打劫的意思。我跟爸爸说，这不好，我不想这样做，我只可以暂时在这里护理一段时间。爸爸也和叔叔说，让抱财暂时在这里是可以的，等你的病好了就让他回去。我就这样留在了范进叔叔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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