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岛短篇故事集》 十一、 墩子和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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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墩子的儿子篓子回来了，他是从江南衙门里当师爷的亲戚家回来的。这件事给墩子带来了很多的烦恼，在墩子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原因是十八岁的篓子决志要当土匪。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这怎么可能呢？没有道理呀！当初墩子把篓子送到当师爷的亲戚家里为了学本事，将来好有出息，在市面上也好弄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可现在师爷死了，人家把篓子送回来了，说让墩子好生培养，这孩子将来会有造就。可是当墩子和婆婆丁商量把篓子再送到上海一个当官的远亲家里去学本事的时候，篓子说啥也不干，非要当土匪不可。

  那天墩子一家人刚吃完晚饭，饭桌子还没收拾呢，满桌子鱼刺和鸡骨头。墩子用手在肚皮上捏来捏去，好象要把肚皮捏出水来似的。其实墩子是在琢磨培养篓子的大事。琢磨差不多了，他对婆婆丁说，我说，咱还得把儿子送走。

  婆婆丁这几天正高兴，心头肉一样的儿子回来了，咋不高兴呢。为了把儿子培养成人，让篓子在当师爷的亲戚家里住了六、七年了。如今看着儿子大了，都留起分头了，心里头一个劲的乐，巴不得把儿子含在嘴里嗍两口。这会儿她听墩子还要把儿子送走，顿时就恼了。咋地？还要咱的乖乖走？你可真行呀，墩子！然后对儿子说，篓子！咱不走！

  篓子这时吃饱喝足了，正仰脸躺在炕上望着棚顶，嘴里哼哼着京剧《盗御马》呢。他从十一岁那年去当师爷的亲戚家住，再就没见着爹娘。师爷不让见。师爷说，要想让孩子有出息，必须要摆脱爹娘对后代的恶劣影响。师爷说，在前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总要散发着一种臭气影响着后人，就好比霉烂的骨头总会对活人的健康不利。所以，篓子六、七年来一直没见着爹娘。从打师爷家回来，篓子就一直觉着闷得慌，因为他长了阅历了，现在能一眼就把爹娘看透了，心里用一个字儿概括了他的爹娘：“笨！”。所以他并不在意爹娘对他说什么，心里也总是在盘算着自己的主意。这会儿听爹说还要把他送走，引起篓子的注意了。

     爹，还上哪去？篓子从炕上抬起身子问。

     去上海，你姑姥姥家。你有个表大爷在那里做官。你到那里也好有个靠山干大事，别象你爹我只是个舢板船社的土社长。等你在那边发迹了，也好叫爹娘脸上有光。墩子仍然在捏弄着肚皮说。

     我不去！篓子非常肯定的说。

     不去？咋地？墩子非常纳闷，眉头皱起来了，如同一个土蜘蛛趴在脑门子上。

     爹，我已经有本事了。不需要靠山。娄子慢悠悠的坐起来，他把腿在炕上盘起来，用两只手扶弄着脚丫子。

     有本事了？这回是墩子和婆婆丁一起发问了。

     爹，娘，我在师爷家里四书五经都看过了，《三国》、《水浒》、《西游》、《红楼》还有《孙子兵法》、《二十四史》等书也看了个透，又经过师爷领我在官场中出入和点拨，我琢磨出了一个大道理。爹，娘，你们这一辈子，就是下一辈子也琢磨不透。你们说，啥道理？

     几句话把墩子和婆婆丁说得心花怒放，就听篓子叨咕的那些个书吧，他们知道那都是有大学问的人才能看懂的书。如今儿子如数家珍，而且都看透了，还琢磨出个大道理，这还了得？两口子一块地想，莫非我们家要出真龙天子了！

     婆婆丁最迫不及待的先问，儿子啥道理？快跟娘说说。

     八个字！“无拘无束，我自为天。”篓子摇头摆尾的接着说，爹，娘，这是我们大汉文化的内在精髓，无论是大汉民族的大乱与大治的道理，莫过于此。你们懂吗？咳！跟你们说白了吧，“我”就是天！一切的学问都是在告诉你做“天”的道理。一个人做到“天”的份上，那就熟能生巧，妙笔生花，挟天子，令诸侯，独霸天下，声鸣四方。

     这我知道，这我知道！墩子乐哈哈地说，就是一切为了自己，自己就是天王老子。咳！说句戏言，和尚打伞——无发（法）无天。哈哈哈哈，好好，是个大学问。这时婆婆丁也开心的笑起来，两口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篓子一看爹娘很赏识，接着口里念念有词的说道，“经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几句话把墩子和婆婆丁弄得云里雾里五迷三道的。

     儿子，今后你打算做什么？跟爹说说。

当土匪。篓子很轻松的说。

这下子可是如同雷鸣一般。墩子差点没从炕上掉到地上。婆婆丁目瞪口呆，好象一只昏死过去的鸡。

   篓子一看爹娘这般的没见识，接着说，要不咋说你们笨呢！爹，娘，你们想想，无论是谁，咱们人这么活着，跟挣命似的一天到晚的都忙个啥？都图个啥？不就是为了钱吗。要钱干啥？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更好的活出个样来享受吗。可是，爹、娘，你们想呀，多笨呀！咱需要钱，咱去抢，把别人的钱直接装在咱的腰包不就完了吗。何必呢，假仁假义的，非要弄些假摸假式的慈善眉目装幌子不可呢。其实，在我们大汉民族的文化，无非是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创立的自我为天的智慧。

   墩子一听这话，顿时瞪起了眼珠子。是呀，我就是自我为天了，你爹我就是天，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各儿。可是，做事也得有把握呀！做土匪抢钱，那是把脑袋椰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什么时候都有可能把命搭上，你傻瓜呀？啊？你是大傻子呀？啊？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着了不是？我们现在做人都是为了钱，所以说，既然为了钱，抢钱不就完了。你是怕没把握，那我们学点抢钱的智慧不就完了。爹我决定了，立志要当土匪。胜者王侯，败者贼。我不败不就得了。关键看我是否能够成气候。

这下子，可真让墩子傻眼了。墩子做梦也没想到儿子会有这样的怪念头。但是也不能不说篓子这小子说的有道理。可不是咋地，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有钱能好好的活着吗。仔细琢磨琢磨自己看过的戏，听人说过的话，不都是为了弄钱享受吗！可他就是想不通去当土匪抢钱。那也太悬乎了，多危险呀。墩子的脑子想来想去，还真是没有做人正直的概念，就是觉着当土匪太危险。

你他妈的，不学好，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墩子没辙了，只得这么说。

  爹，我说的在理儿呀！其实，我们不都是为了钱吗？

   从这天起墩子家里就开始天天不安宁了，墩子是说啥也转不过弯来让篓子当土匪；而篓子就认准当土匪这条路了。俗话说，艺高人胆大，八成是篓子的肚子里装了一肚子的当土匪抢钱的招法学问，所以他才敢那样想。于是爷俩最终弄僵了，婆婆丁一时没拦住，墩子真把篓子的腿打折了。篓子仍然咬牙立目的要当土匪，婆婆丁抱着儿子哭得死去活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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