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亿幸存者因祂活著(2)
无数家庭教会,在灾後短短半个月里,开始浮出水面,尝试彼此连接。各地教会组织的救灾团体,和信徒奉献的物资,源源不断进入四川,走向灾区。1949年以後,中国基督徒的作为,第一次成为公共社会空间中的事件。隐藏已久的家庭教会,也在灾後迅速成为民间公共力量的一种。众多外地教会组建的“中国基督徒爱心行动”,14间成都教会连接的“彩虹重建行动”,北京基督徒企业家的“香柏”领导力机构,上海14间教会团契组织的“尼西行动”,以及主内的“心连心”、“慈福”、“圣爱”、“生命力”、“牧者”等机构,还有无数单独或联合、短期或长期的基督徒团队,一时齐聚成都,共同领受著一个在废墟上进入世界、复兴那不可震动的国的异象。 教会参与救援,但教会不是救援机构;做慈善,却不是慈善机构;介入心理辅导,但不是医疗机构;教会始终是圣言的托付者。基督徒的职责,是站在自己的位分上,在灾难劳苦中与哀哭的人同哭,在公共社会中去付出永不止息的爱,努力成为需要安慰者的安慰。但教会要做的,却是要成为山上的城,和扬起的旌旗,尝试著以不同以往的具有公共性的方式,将神的话语,将一个圣经的世界观,带入这个被震动的社会当中。 基督徒要爱人如己,但更要向社会发出先知般尖锐刺耳的声音,和悔改的信息。因为白白却昂贵的恩典,和永恒的安慰,只在这唯一的路上。不然,就像以色列的先知耶利米,在国破家亡时,他却这样抨击那些只说安慰话的假先知∶“他们轻轻忽忽地医治我百姓的损伤,说,平安了。平安了。其实没有平安”。 向灵魂低头 上帝的作为,奇妙不能测透。有一点要特别感恩的,是当个体生命在自然灾难面前脆弱到极点时,终於反过来,开始赢得国家对个人的尊敬。日本搜救队对被埋100多小时的一对母女不离不弃。在掘出她们的尸体时,全体队员排列、默哀、致敬。接著,在都江堰50具罹难学生的尸体前,温家宝总理停下,对著遗体三鞠躬。这两幕敬畏生命、向著死者灵魂低头的场景,对中国人来说彷佛一次心灵深处的馀震。 在聚源中学,每当一个孩子的尸体被找到,鞭炮就会响起。俄罗斯救援队为了不伤及一具遇难者遗体,多用了10多个小时,将其从废墟中掘出。5月20日,三个部委发布《地震遇难人员遗体处理意见》,特别提到,遗体处理过程要“尊重遇难者尊严”。 这一次,z /-府和民间不但竭力救援生者,也开始敬畏死者。幸存下来的13亿人,从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中尽力挣脱,开始承认生者和死者必有一个相同的部分,即人的灵魂;承认人身上至少有一样东西是死亡不能拿走的。 为死难者降半旗,和三天全国哀悼日,也是国家向著普通公民一次破天荒的折腰。普通公民的意思,就是对他的敬重与他(她)的身分无关,而与生命本身有关。当国旗从一个高不可攀的、国家主义的至高点,降落在一个适当的位置时。 这是一个期盼已久的突破,大地震带来了这半个世纪以来,对国家主义偶像崇拜的一次最严重的打击。表明中国人经过千百年来无数灾难,终於获得了一个思考个人生命与国家关系的新起点,就是人的权利、人格和尊严,高於国家,也先於国家。当举国上下,从文武官员到贩夫走卒,一起为死者默哀;这个国家开始低於人的灵魂──低於灵魂就是低於神的形象,否定自身的神圣性,而将神圣不可侵犯的起点,还给生命本身,开始被迫承认自己仆人的地位。 陈世琼是北川羌族博物馆副馆长,他说,“要在遗址上,设置一面墙,刻上每一个遇难者的名字”。中国人开始渴望这样一座纪念碑,这样一座哭墙。6万多个名字,是6万多个灵魂的记号,而不是被一个抽象的“人民”或“死难者”所遮蔽。5月19日,全国哀悼日的第一天,所有的死难者已为中国带来了祝福。从此,这个社会欠了死者的债。它有责任,更加尊重和守卫个人的生命、权利和自由。教会更加欠了福音的债,因为上帝已将大地空前翻松,基督教与z /-府长达半世纪的冲突,已进入尾声;但基督信仰与当代社会的冲突,一场文化领域的属灵争战,主若许可,大地震之後才将真正开始。 13亿幸存者惊魂未定,不知自己是本乎谁,依靠谁,又归於谁;不知道自己活著,是因活著。但在废墟之上,上帝亲自预备了整整一代向上仰望、呼告和寻求的人。但佛教、道教,各种民间宗教;国家主义,自由主义,每一种价值与信仰体系,都以高音喇叭接收著苏醒过来的灵魂。救援生命,抢救灵魂,看见和参与中国未来的社会重建,文化重构、及民zh u转型的艰难历程,因著神的大能和信实,成为其中一个不可摇动的声音;并有勇气和智慧,在未来与z /-府机构面对面地交流、辩争、接纳与磨合;当仁不让地成为公民社会、民间社会中坚定饱满的一元──这就是家庭教会在大地震後的时代性的使命。 无数死去孩子的面容问我们,我死之後,你们如何交账? 以爱为旗 46岁的龚天秀,被埋73小时,她用砖块砸烂小腿喝血求生。银厂沟的崔昌会女士,被埋216个小时後获救。谢守菊、唐雄夫妇,相隔一墙被埋,彼此守望、鼓励,在139个小时後获救。不知这样的新闻,是否有助於降低中国每年28-30万人的自杀数字。但地震中许多这样坚韧求生的故事,的确深深惊骇了生活中麻木不仁、常叹生亦何欢的人们。 在都江堰一条河边,一位母亲在最後一刻,俯身护住吮吸乳汁的孩子。一对年轻父母在地震时,脸对脸、胳膊搭胳膊,二人联合,成为一体,为三岁的女儿宋欣宜筑起一道生命的拱桥。人在灾难中激发的牺牲之爱,对一个有著500万流浪儿、每年在医院有100万弃婴的社会来说,对无数离婚时以儿女为筹码,或充满家庭暴力和家庭冲突的夫妻来说,也彷佛一场洗礼。为什麽一个甚至愿在危难时为他(她)去死的人,日常生活中却忍不住向他(她)怨恨、拒绝甚至背叛。就像国家,为什麽愿意为一个公民的死亡降下国旗,但他活著时,却还是忍不住要去限制、侵犯和剥夺他的选举、信仰、言论或财产的权利? (责任编辑:jidujia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