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肝的苦难,苦难的出路(3)
我一方面想找人替检查,因为如果不找人替,肯定百分之百的被检查出来。检查出来了很可能就会被开除,而一旦想到因此而被学校开除的话,那将是一个怎样恐怖的结局啊:入学的钱全部泡汤、十多年的学习、我所有的梦想,连同父亲的遗愿全部落空。全村人怎么想?母亲会承受多大的压力?……我不知道,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而另一方面,我又不知找谁,也不愿意找任何人来替。那时刚入学,朋友间的信任关系还没有建立,我小心的保护自己,担心如果一个人就会把我的病情公开出去,我将如何在这个大学继续生活?我那时候真想,如果是一只狗或一只鸡的血,能借给我去顶替检查,那该多好啊。可是狗血都没有。而我的血——那早已被污染了的血,甚至连狗血都不如。 我一直在这种两难的矛盾中,直到排队体检的来临,我还没做出任何选择,也没有想出任何有效的办法,只好自己来检查。在抽完血之后,我突然想出来了一个当时认为极其“高明”的办法:把抽血单子上的编号“故意”“不小心”撕掉,让用我的血检查出来的乙肝结果单,不能匹配到我整体的体检单,从而避免被贴上去,也避免我被认出我就是那个乙肝患者而被开除。 呵呵,现在想到这个“高明”的办法,仍然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那时心理的困境却是真实的。在体检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是在忐忑不安、与自我安慰里度过的。那时,我特别怕有电话找我,那时自己没有手机,一旦听同学说哪个单位找我时,我的心就会砰砰跳,因为怕通知体检不合格而被退学。 但无论人如何想,该来的还是会来。终于有一天,同学转告我说:校医院找我,让我过去。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这一天,终归是来了。就像死亡,人人都会死,但人人却活的好像不会死一样,直到死亡猛然来临。 可时间不会因你的恐惧而停止,现实也不会一个人的恐惧而改变,我还必须面对这个现实。我去了校医院,在那里,我经历了一个从黑暗到光明般戏剧性过程:原来校医院叫我过去,只是让我拿一下班级所有人的体检报告分发给各人…… 还没来得及体会这种从黑暗到光明中的欢喜,便迅速的找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原来那个被撕掉一角的乙肝的体检单还是在我的体检报告里,我那“高明”的办法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于是,我又半忧半喜起来,一面为不是通知我体检不合格而感到喜悦,一面又担心以后会不会在某个时刻终于来临?以至于在学校每年的体检中,我都是忐忑不安。现在想来,未免觉得自己太傻了点,当时为什么自己不明白:既然学校明明已经接受了我,我为什么还要一直担心被退学?!天哪,人们对于真相真理的接受为何如此之难?! 人可怕的不是恐惧,而是无知;人最需要的不是诡计,而是真理。 因为无知,人不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而被惧怕奴役。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 无知的人,只能在苦难中痛苦,在黑暗中迷失。 但,谁能真正教导我们真理?谁能使我们因真理,得自由?[4] 记得有一次,高中好友李涛给我打电话,我正奔波在去家教的路上。不知为什么,或者是因为压抑太久,就和他诉说起我的苦闷。我说:“我一个人在北京,什么都没有,没有知识、没有亲人,没有后门,没有钱,甚至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这让我常常感到特别沮丧、特别灰心和无助……”。李涛也不知如何安慰我,却默默的倾听着。 我就在这样的忧虑,恐惧、无知和自我保护中,度过了我的大学。那滋味实在不好受,常常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想到病毒在我的血液里流淌,心里就充满了怨恨和自卑。 这样的状态,我一直保持了近四年,直到毕业前期,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准备在朋友中更大范围的公开我的病情。 那次我和好友们一起吃饭,我小心的、小声的说出我的病情,并表示我的担心,因为我那时正准备考北大研究生,如果我考上了,北大不要我怎么办?我小心又期盼着听到朋友们的回馈,也做好了朋友们异样的眼神的准备。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朋友们表现的极其平静。他们没有一个觉得这个事有什么严重的……!让我惊讶的是,他们甚至觉得这个毫不重要,也没有讨论、担心和安慰我的必要。 我一下子松了口气,感觉在我心头压了四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但是,乙肝病毒和因之带来的恐惧、怨恨和虚伪,那时仍在压制着我的灵魂,使我里面没有安息。 后来到教会后听到传道人讲的第一句圣经:耶稣看见许多的人,就怜悯他们;因为他们困苦流离,如同羊没有牧人一般。又听到主耶稣说:“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马太福音9:36,马太福音11:28) 我就痛痛的哭了,因为我这20多年来,一直劳苦担重担,流离失所,被乙肝病毒、罪恶权势所捆绑,不敢面对,不敢分享,没有安息,没有倚靠,如同羊没有牧人一般。 但主耶稣,他本没有罪,却为承担我的罪而死;他不用受罪带来的咒诅,却代替我受了刑罚。 他为何如此爱我,以至于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 在他的爱里,没有惧怕。 六、入读北大被接纳 在被北大录取后,我再次面对体检的问题。 我查到了北大的新生入学健康标准,我看到上面写着“乙肝病毒携带者(肝功能非正常者除外)都属于合格的。”虽然看到这个制度或者“真相”,我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然而还是担心北大会不会不遵守这个规定? 但这次我没有像大学那样逃避,而是鼓足勇气面对这个事实,忐忑的做完了体检。没像高中那样找人替查,也不想像大学那样想出那个“高明”的主意。 (责任编辑:jidujia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