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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
第一次受逼 -/迫的阶段暂时过去了,可是我的灵性却进入了一个低潮。不知怎么回事,心还是那样想的,人却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个人就像保罗说的那样:"愿意的善我反不作,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作"(罗7:19)。天天做着让自己不平安的事,过着自己所恨恶的、亏欠神的失败生活。
我只觉得和主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对主的心越来越冷漠,以致于越来越爱世界、爱虚荣。不愿祷告,不愿思想神,满心都是世界。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今生的骄傲占据了我的心,言语行动也失去了敬虔的约束,骄傲、嫉妒、争竞、放肆、逞能、脾气暴躁。受逼 -/迫的时候,我曾经对母亲说过,就算有一天房子塌了,砸死就砸死,如果没有被砸死,搭窝棚住也不离开主的家。因为那时的心情就是这样。可是现在有时却想,还不如在村里住好,在这漫坡里没有邻居,没有地方找人玩,有时村里晚上放电影也不知道,耽误了去看。
每到晚上,跪在主面前,因着自己这种灵性光景,感到说不出来的难受,恨透了自己,可是再恨也无用。虽然祷告时下决心: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说不该说的话,连一句闲话也不再说,再也不让那些不洁的思想侵入自己的心,内心要不断地与主交通。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人又变回去了,也不恨自己了,说话行事又由不得自己了。这样反复立志,反复失败,持续了许久(现在想来大约几个月,或近一年的时间)。那些日子,可以说是天天"大罪不犯,小罪不断"。
本来,自己蒙恩的时候,立了最大的志向,要让自己以蒙恩为人生的转折点和分界线,从今以后虽然活着,却要看自己的过去像已经死了一样,重新开始,以后一切言行举动要荣耀神,要完全为主而活,再不说一句不当说的话,不做一件不当做的事,也不再想不当想的。宁愿死,也不愿再犯一点小罪。我祷告说:"主啊,求你让我逃避哪怕最微小的罪,像逃避地狱的火一样,就像人逃避世间最大的灾祸一样。"
我从道理上知道,人凭着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也知道罪的试探、世界的诱惑和污染,不是人能凭着自己得胜的,基督徒的得救和生活行为上的圣洁,都是神的作为,只有他为我们成全,才得成全。我想我没有办法保守自己的一生不再犯罪,不看不当看的,不听不当听的,不说不当说的。为此,我曾求主让我的眼晴瞎掉、耳朵变成聋子、口变成哑巴。我求这些的时候,知道自己才刚刚十几岁,人生还很长,如果变成残疾对自己的一生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不是随便求,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这样求的。因为我想,只要能避免犯罪,即使一辈子眼瞎,一辈子做哑巴也值得。我拿不准是否可以这样求,试着求了一段时间,主却没有回应。后来从圣经中读到,耶稣说:"我不求你叫他们离开世界,只求你保守他们脱离那恶者〔或作脱离罪恶〕"(约17:15),这才停止这样求,只求主使我在各种犯罪的试探中靠他得胜一切。
那时是如此惧怕罪,现在却变成这样,内心真的非常痛苦。虽然从主观上来讲,自己宁愿死一万次,也不愿意过着这种可恨的生活,但是就客观事实来说,无论怎么恨自己,却一点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在肉体的软弱和失败上一直不服气,以为凭着宁可死一万次也不能犯半点罪的决心,不信自己就管不了自己。所以每晚睡前祷告的时候,总是下最大的决心,从早上开始,一句不该说的话不说,一点不该想的也不想,一件不该做的也不做。不料,到了早晨从床上起来,自己的心就倒向世界那边,晚上祷告时下的那些决心立即变得无影无踪,说话行事完全没有了约束。就这样每天都立志,每天都失败,再立志、再失败,不断立志、不断失败。我发现自己里面真是一无良善,就像保罗说的:"我也知道,在我里头,就是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因为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罗7:18)。我想,如果不是有主恩典的保守,自己一点也不比世上最坏的人有丝毫强处。
有一天,一位弟兄从很远的地方来找我,盼望藉着彼此的交通得着帮助。我过去爱弟兄姐妹的灵魂的心情,到了哪怕自己下地狱,也愿意换取别人上天堂的地步,所以见了弟兄姐妹,除了谈论神的事没有别的。可是现在的我却完全不一样了,里面没有神的话,连一句也没有,对神的事没有兴趣,因为内心爱上了世界,装满了世俗。我心里装的是什么,说出来的就是什么,他却不是为听这些来的,而是为着交通神的话而来的,最后只能失望而归。弟兄走后,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内疚,难受的不得了。那时我体会到主说的话:"人若不常在我里面,就像枝子丢在外面枯干…你们若常在我里面,我的话也常在你们里面"(约15:6.7.)。那时,我不是常在主里面,主的话也不常在我里面。
那时候没有传道人帮助,也没有人给予灵性的辅导,所以,对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应当怎样看待和理解。有时我想,肯定是主不要我了。又想,如果他要丢弃我,为什么还使我为他的名经历那些逼 -/迫,并使我在逼 -/迫中藉着他的同在而得胜呢?那么,是否神在拣选我之后又后悔了,所以就丢弃了?但又想这不可能,但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呢?想不通。就这样,天天挣扎天天失败,由于天天重复这样的生活,虽然只有大约几个月,我却感到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后来,在每次立志之先就己经知道结果了,肯定是再次重复失败。然而,却没其它办法,也只能任凭自己一面苦苦挣扎,一面重复失败。
后来我想,既然再次立志还要再次重复过去的失败,可见立志和不立志,其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意义。但是,如果因此干脆以后不再立志,任凭自己败坏,是否是不忠心、不努力,更加不得神喜悦?自己努力改都不行,不努力不是更不行了吗?总不能连自己的努力也放弃了吧!我又想,是否这样靠自己挣扎,所走的根本不是得胜的正路?那么,我应该怎么做呢?
随着这样反复失败的经历,我终于对自己完全丧失了信心,再也不想挣扎了。只是将自己的本相和一切光景都摆在主的面前,不再挣扎、不再重复以往的无效立志。心想:我不知道应当怎样才好,但是主知道。当我这样停下自己的所有活动时,有一晚这样祷告的时候,里面有话说:"这是要让你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
哦!原来失败的经历也有用处,竟然出于主对我生命的精心设计和造就。我把它看为对自己灵命的巨大损害,却不知道主是要藉此建立我的生命。当我极其败坏的时候,好像他一直一言不发地袖手旁观,任凭我苦苦挣扎,等我把自己的路走到尽头,好让我回头认识自己。原来,主不是要我藉着自己挣扎来解决什么,而是要我因着这挣扎中的一切失败而彻底地认识自己,从而停止自己的活动,完全靠赖神恩典的拯救。神赐恩给谦卑的人,人只有彻底地认识自己才能谦卑,这样,神施恩于你的时候,你才不会盗取神的荣耀,而是将一切荣耀归给神。是的,神所有的恩典都是为人的失败预备的,神不是不肯施恩,如果你不盗取神的荣耀,他在你身上的恩典是没有限量的。
人越认识自己,就越认识神的恩典,人只有在彻底认识自己以后,才能彻底认识神对自己所有的恩典,从而将一切荣耀归于神。因为当一个人认识自己是彻底败坏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身上那一切与败坏不同的东西,都不是出于自己的。过去蒙恩之后所经历的那一切,虽然从道理上知道全是出于神的恩典,但是实际上,却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出于自己,哪些是出于神的作为。感谢主,藉着这一切软弱的经历,使我知道在我身上,哪些是自己的旧生命在活动,哪些是属于神恩典的作为。于是,这段时间的痛苦经历,成了我的教师。神要让我趁此机会,好好地看一看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好叫我明白,以后若从失败中得着恩典的拯救,生活行为有什么改变,就知道那不是我,而是神的恩典临到自己,免得盗取神的荣耀。
我有什么好自夸、好骄傲的?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有的念头不想,这岂不是最小的事情吗?我却做不到,实际上也没有人能做得到。我连最小的事情都做不来,怎么能靠自己的力量追求圣洁,做完全人?
保罗说:"律法本是叫人知罪"(罗3:20),"律法是我们训蒙的师傅,引我们到基督那里,使我们因信称义"(加3:24-25)。"训蒙的师傅"意思是启蒙老师,就像幼儿园的老师,要教给不懂事的小孩最起码的常识。律法也是如此,要教我们懂得一个最起码的常识,就是:"你是个罪人"。软弱的经历,就是让我彻底认识自己的全然败坏,别说大罪,就连最小的罪自己也不能克服。比如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想的事不想,还有比这更小的事吗?人连最小的事凭自己都做不到,还能做什么呢?既然如此,说人不能靠自己称义,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吗?实际上,连能够信耶稣,也不是出于自己,而完全是出于神的恩典。正如保罗说的:"你们得救是本乎恩,也因着信。这并不是出于自己,乃是神所赐的,也不是出于行为,免得有人自夸。"(弗2:6-8)是的,"得救"不出于自己,"恩"和"信"也不出于自己,一切都是神所赐的。神是万有的源头、生命的源头,是我们无论身体还是灵命一切所需的源头。就如我虽然蒙过这么大的恩典,还经历过逼 -/迫中的得胜,但照样会软弱悖逆。现在我知道,若不是神的恩典,自己连思念神的心都没有,根本不肯思想神,更不愿意亲近神,怎么还能信耶稣!
那时候,有一处经文对我很重要,这就是哥林多后书十二章七至十节,保罗说:"……有一根刺加在我肉体上,就是撒但的差役,要攻击我,免得我过于自高。为这事我三次求过主,叫这刺离开我。他对我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所以我更喜欢夸自己的软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我为基督的缘故,就以软弱、凌辱、急难、逼 -/迫、困苦为可喜乐的。因我什么时候软弱,什么时候就刚强了。"主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我想,我们人所有的软弱,不是因为神的恩典不够用,而是我们自己身上有东西拦阻了神向我们施恩。因为神有一个原则,就是"阻挡骄傲的人,赐恩给谦卑的人"(雅4:6)。什么叫做谦卑?实际上,谦卑不是一种外加的恩赐,而是你能按自己的真实面目评价自己,你原本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再自欺,不要误把自己看作自己所根本就不是的那种人,你是什么就是什么。尽管保罗曾说:"我也知道在我里头,就是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因为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罗7:18)。但他却并没有把自己的软弱看成坏事,而是看作可喜乐的,看做支取神恩典的条件,他说:"因我什么时候软弱,什么时候就刚强了。"
此后,每当有任何败坏的时候,我就不再凭血气抗争了,因为知道没有效果。我总是对自己说:"这就是你的本相,你要永远记住,免得日后因忘记自己的全然败坏而夺取神的荣耀。"
我想,也许是因为对自己的认识还不够清楚,所以神让我多经历经历,好更加清楚地认识自己。起初的人亚当就是用地上的尘土造的,神的灵使他成为有灵的活人。如果没有神的作为,我不过完全是尘土,尘土能做什么呢?我这样看自己应该算认识到底了吧?我觉得只要彻底认识自己,承认自己的败坏,自己放手,不再凭自己挣扎,让主来管,这段糟糕的经历就会结束。可是没想到,不但没有结束,我反而比过去更加败坏了,而且又持续了大约几个月的时间。我甚至与不信主的人动手打架,打架开始的时候我打对方,但因心里的不安,中途自己就停下来了,任凭对方打了几下,自己也不再还手。虽然事情过去了,但心里痛苦难受到没法形容。祷告的时候,我跪在主面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然而我再也不靠自己活动了,只是照着自己的本相来朝见主,坦然地把心里的痛苦和一切光景都摆在主面前,以说不出来的叹息与神交通。
后来我想,神是统管万有的,圣经上说:"常用他权能的命令托住万有"(来1:3),世界上最大的事他都掌管,最小的事更不能越过他的旨意。大到整个宇宙中所有的天体,使其运动分毫不差;小到我们头上的每根头发,无不都在他的管理之下。因为主说:"就是你们的头发也都被数过了"(太10:30),天父若不允许,"你们连一根头发也必不损坏"(参路21:18)。他爱我们甚至差他的爱子为我们舍命,还有什么不肯给我们的。我们既是神的儿女,是主身上的肢体,那么,凡与我们有关的事情,岂不都与他有关吗?我们经遇的一切,不论大事小事,好事歹事,尤其是我所有的灵性经历,包括所有软弱失败的经历,一定是都在他造就我们的计划之内。
我过去一直要求自己在言行举止等生活上完全圣洁没有瑕疵,我只知道神恨恶罪恶,绝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切软弱、失败、肉体的败坏也有神的妙用,以致成为我人生最大的,最可喜乐的恩典的经历。原来我的目标是绝不犯罪,神的目标却不是叫我不犯罪,而是叫我有一个不能犯罪的生命。是的,当我得救的时候,我己经有了这生命,他是藉着这些经历,让我学会靠他的恩典将这生命活出来。而我的软弱失败和肉体的败坏,都成了神对我生命进行加工的不可缺少的工具。
我说:"主啊,你知道我何等恨恶自己,可是我由不得自己。只有你来改变我,我才能改变。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这样做,但是我知道你是神,你的智慧不是人有限的头脑可以测度的,我也不能因为有了一些属灵的知识,就以为明白你的心意。虽然我的生活行为与你的圣洁相悖,我自己也恨恶这样,但如果你愿意我这样的话,我也愿意。如果你喜欢我这样下去,我也喜欢。尽管这是我最不愿意、最不喜欢的事情。因为我的知识告诉我你不喜欢,但我想,你的旨意、智慧和无限的奥秘远超过我知识的范围。无论何事,只要你所愿意的我都愿意,只要你所喜欢的我都喜欢,哪怕是我自己最不喜欢最不愿意的事情。"从此我的心平稳安静了。
写到这里,我想起有人对我讲过的郭树青老人的见证。郭树青曾是济南郊区灵修院的院长,很蒙神使用,他有一段时间,灵性非常软弱,但这些话不能和弟兄姐妹交通,因为怕他们不得帮助。有一天,他听说敬奠瀛(耶稣家庭的创办人)要从济南经过,于是他天天盼他来,好从他得帮助。终于有一天敬奠瀛来了,他给予热情的接待。不料,吃过饭还没等交通,敬起身要走,郭说:"五叔(他称敬奠瀛),我盼了你好多天,因为我特别需要得到你的帮助。"敬问:"你怎么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软弱。""啊?你软弱?软弱好!你软弱太好了!我想你现在软弱得还不够,什么时候你软弱到底就好了!"说完,竟然起身走了。日后,郭树青说,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失望,多么受伤害。现在我经历了这么多,才明白他老人家的这句话,是对我在软弱困境中最好的灵性指导。对郭树青老人的话,我深有同感!
简直太奇妙了,就从这一刻开始,在我里面开始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不但明显,而且是极大的,尽管是渐进的,却是一开始就非常明显。我以前一直不愿意思想神,甚至当我强迫自己思想神,勉强自己与神亲近的时候,我的思想和心也是拒绝的,所以我前面总结到,人愿意信神的心也不是自己能有的,而是神所赐的。若不是神的恩典临到,我凭自己连信耶稣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却突然感到自己开始愿意思想神、亲近神了。这时我又惊喜、又惧怕,怕觉得自己又有了什么义,因而再次夺取神的荣耀,所以立刻告诫自己说:"这是主的恩典,不是出于自己"。
这个变化是非常有能力的,而且变化得很快。那不应该叫做日新月异,因为"月"的时间太长,而可以说是日日更新。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大不一样,明天的我和今天的我也是大不一样,那段时间的情况就是这样。
那段时间有一封信,是我留给某弟兄的。内容正是那段时间的心灵感悟:
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灵性软弱了,现在却知道,主是叫我借此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在神面前除了软弱和败坏之外没有别的,什么长处也没有。这一段时间,祷告不能作,因为不愿意祷告,没有愿意祷告的心,不愿意思念主,就连往主那儿想的心也没有。可见,我们对主耶稣所有的爱、亲近的渴望,以及向着他所做的一切,一点都不是自己有什么良善,而是完全出于主的恩典。所以,我们跟从主的道路所有的拦阻都不在于别人,而是在于我们自己,人保留一点点自己,也会成为灵命前进的羁绊。所以主说:"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天天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路9:23)
我们认识自己,才能认识神的恩典,我们只有夸自己的软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这样,我们再也没有骄傲的理由,只有将一切荣耀归于神。因为我们是赖恩得救,所谓"赖",那就是说,我们凭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完全靠赖神的恩典。而且我们无论蒙恩到何等的地步,也不会再轻视任何人的软弱和失败,且能体恤谅解人的一切软弱。
难怪保罗说:"我为基督的缘故,就以软弱…为可喜乐的,因我什么时候软弱,什么时候就刚强了!"(林后12:10)是的,对我来说,一切的软弱失败,实在是神最大的恩典,是他为我量身设计的,也成了我说不出来的、最大的喜乐。
因为我从小经常听到母亲和其他老人们讲到过去"耶稣家庭"生活的见证,感到他们的信仰很像初期教会的光景,撇家、弃产,将一切的产业变卖,除了奉献教会的,全部分给贫穷人,然后入家,过着团体生活,凡物公用,没有一样东西是私有的。他们不留余地地弃绝自己过去的生活方式,信仰不再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而是占据了生命的全部。他们有的家庭不但奉献十分之一,而且逐渐奉献到十分之二、十分之三、十分之四…直到十分之十。有的信徒出去讨饭,回来还奉献十分之一,把讨来的最好的食物挑出来奉献。大家常年穿补丁衣服,喝"四个眼"的糊涂(即稀得能照出人来的稀粥),并常常禁食,有的家庭平均每人每天只有二两粮食(那时的秤是十六两一斤,所以一两仅有六十克)。现在的人听起来,也许觉得他们这些做法像是苦修禁欲,有些极端。其实他们讲吃苦,却不是讲苦修禁欲,我想,这主要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有关。那时兵荒马乱,哀鸿遍野,饿殍满地,他们为了照顾饥民,便将自己所有的家业变卖,愿意自己饿着肚子,节约出粮食来分给他们。严冬时节,常有弟兄穿着棉衣出去,却只穿着单衣回家,因为见有没有衣服穿的穷人,就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送给了他们。他们讲克己、讲顺服,不留余地地对付自己,治死"老我",让自己为着爱主和爱人的缘故,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做的。正如他们有一首诗歌中唱的:"爱人爱至死,舍己要完全"。为爱主的缘故,他们降卑自己,服侍穷人,服侍那些最被人瞧不起的,以及自己最不愿意服侍的人。他们那些见证,常常感动着我,激励着我的心。我想,他们那样的生活,连活着都是靠着主的恩典,怎能不靠主过得胜的生活!
通过所有的经历,使我知道,也许我们奋争的目的,是要不犯罪,但神造就我们,却是要我们脱去犯罪的生命,活出不犯罪的生命。对于人所做的一切事,人是问是非对错,神却注重人里面的源头,看是出于哪个生命,是随从肉体,还是随从圣灵。"凡心里没有诡诈,耶和华不算为有罪的,这人是有福的"(诗32:2),人所做的只要源头是对的,不出于旧生命,就是完全的。也许在人眼中不是这样,但那只是由于人的局限性。
也许是从小听到那些见证的缘故,我也受到了那些见证的影响。
那年我十八周岁,比较爱穿。我从小似乎不太在意吃什么,可是那个阶段很爱穿,虽然比起别的青年人来并不很特别。其实那时候我最好的衣服也就是一件没有补丁的白衬衣。但我觉得爱吃爱穿都影响我对主专一的爱,所以就恨恶爱穿的心。因为我觉得追求外表的时候,就不追求内心,喜欢装扮外表,里面也会不圣洁。我发觉,人和主的关系密切的时候,丝毫不会在意吃穿;人远离神的时候,才会在意吃穿,所以我想,人爱吃爱穿,都是一种不爱神的表现。一个得救的人,应该是一个死了的人,向罪死、向世界死、向肉体死、向主以外的一切死。他只向主活,为着主的缘故,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做,不受任何东西的辖制,一个死了的人还会爱穿吗?还会受肉体喜好的辖制吗?所以我就常常在穿上对付自己。有时穿上了自己喜欢的衣服,我就硬脱下来,偏偏换上自己不喜欢的衣服,这样几次之后,就穿什么都感觉自由了。
我发觉自己嫌人脏,尤其是讨饭的,他们脸上、手上、身上穿的都很脏(我们有时会留他们吃饭)。我想这与骄傲有关,也是没有爱心的表现。于是,学习吃人的剩饭,给人洗脚,尤其是老人、脏人。按说,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是不肯做这些事的,但当我为了对付自己,勉强自己这样做的时候,就不但不再嫌他们脏,而且充满了爱心。
保罗说:"弟兄们,你们蒙召,是要得自由"(加5:13),主耶稣说:"所以天父的儿子若叫你们自由,你们就真自由了"(约8:36),"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约8:32)。一个得救的人,他就应该是一个得到真自由的人,不再受肉体的辖制,就如保罗说的:"凡事我都可行,但不都有益处。凡事我都可行,但无论哪一件,我总不受他的辖制"(林前6:12),所以保罗又说:"所以我奔跑,不像无定向的,我斗拳,不像打空气的。我是攻克己身,叫身服我。恐怕我传福音给别人,自己反被弃绝了"(林前9:26.27)。
有一教会的弟兄姐妹,在一切拿不准该怎样做的事上,都会想,如果是主耶稣,他会怎样做?是的,人是照着神的形象被造的,起初人的犯罪和堕落在于失落了神的形象。所以,神救赎人类的目的,就是要人活出神的形象,所以人悔改就是要照着神的形象悔改。神是看不见的,但耶稣基督就是神的像,人只要悔改,就应该以基督为标准,照着主耶稣的样式悔改。我想,主耶稣在世的日子,肯定不关心肉体的事情,而是专心以神的旨意为念,我应该在生活行为上与主融合为一。
那时候,我白天参加劳动,夜间经常整夜地跪在主的面前祈祷。那个小破屋,我住在里间,由于光线不好,白天也非常黑暗,人从外面一进来,什么也看不见。过一会儿眼晴适应了,才能看见点东西。但那个潮湿黑暗的里间,就像是我的至圣所,是多年来我昼夜祷告的地方。那时候,经常通宵祷告,不是因为向主热心,而是出于自己里面的需要,十个夜晚中大约有五个整夜通宵跪着祈祷。有时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继续祈祷。其它几个夜晚,虽不是通宵祈祷,祈祷时间也是很长的。
我软弱失败的经历成了我最大的喜乐和恩典的经历,我一生中最最宝贝的经历就是这个,没有什么比这更使我喜乐和感恩的。我知道,我说这话可能许多人不理解,我也晓得我说不明白。所以我因着主加给我的恩典,巴不得极力地说、喊着说,我软弱失败的经历,是我最宝贵的,是最大的、无可比的恩典经历。我永远要为我所有的软弱和失败而感谢赞美他。难怪保罗说:"我为基督的缘故,就以软弱…为可喜乐的,因我什么时候软弱,什么时候就刚强了"(林后12:10)!因为主的能力真的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
还有一个惊奇的发现,当我软弱的时候,要想行神所喜悦的事却怎么也行不出来。就像保罗讲的:"故此,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做;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做"(罗7:19),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了,过去要刚强做不到,现在却是要做软弱的事情办不到(当然不是说真的想去做),就像过去软弱的时候要刚强也做不到一样。我无法不行神的话,更没有能力去随从肉体。我所做的事情,全是我肉体不喜欢的事情,但是为着主喜欢,我根本没有随从肉体的自由,更没有不遵行神话语的自由,因为主的能力代替了我一切的软弱。一切事都由不得我自己,主在我身上藉我做成他的旨意。尽管如此,自从经历软弱失败,我无论怎样做,都仍然深深地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就像保罗说的:"在罪人中我是个罪魁"(提前1:15),不在于事情的大小,一切我所行出的与我败坏的本性所不同的行为,都不是出于我自己,或者可以说那不是我做的,而是因为基督在我里面活着。
由于认识自己而知道了自己,也就知道了别人,似乎可以看透一切人,也看透了一切事。我绝不认为我比世上任何一个最坏的人更好,如果不是恩典的保守,我什么罪都可能犯出来。过去看到法院布告里的那些死刑犯的罪行,总是义愤填膺,现在却不同了:一是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二是为自己没有被神放弃而感恩。我想,如果我不在神的保守之下,而是在魔鬼的败坏之中,什么罪都可能犯出来,我可能还不如他们呢。我过去非常骄傲,有时因为别人的缺点,就非常生对方的气,不愿意理他,也不愿接近他。现在却不一样了,再也没有我讨厌的人了,也没有可嫌弃的人了,只有一颗体恤、原谅、怜悯、饶恕人的心肠。看谁都好,看见谁都喜欢,从心里发出了爱。再也不因着哪一个人的软弱和缺点而轻视他。但我知道所有这一切都不是因为我比人好,而是因为主与我同在。
我变成了一个体谅别人的人,再也不看人的软弱,更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人强。因为我知道,自己软弱的时候行为由不得自己,无论什么缺点毛病,都不是自己想改就能改的。只有让主来改变,自己才能改变。我想他们也和我一样,自己也不愿意身上有这些缺点,只是自己想改却改不掉。所以,基督徒真的应该对己从严,对人从宽。
在生产队里大家一起干活的时候,有的社员干活很实在,但总是有人很不实在,喜欢沾小便宜,自己少干点,让别人多干。过去的时候,我很讨厌这样的人,干活的时候总是躲着他们远远的,不是怕多干活,而是看见这样的人生气。虽然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暴露出我里面的骄傲。现在却完全不同了,越是这样的人,我越是爱他,专挑别人不喜欢合作的人,和他们一起干活。有了便宜的事,他们就争,我就让,"皆大欢喜"。队里是按土方数计算工分的,有一次挖土方,和我在一个壕中挖土的那个小伙子,干活的时候,把大部分的活都给了我,自己最多挖了三分之一,但队里来量方数的时候,却把三分之二量给了他。这点事算不得什么,可是我为着得胜了自己而心里充满喜乐。
当时,从远远近近的弟兄姐妹那里所听到的,全是对我赞扬的话,有些话虽是从心里发出来的,但我觉得是很夸大的,有的人几乎要把我当神看。这时我就想,将来也会有各样的诽谤和攻击从他们中间出来。但是,一个与主同钉十字架的人,就应该是一个与主同死的人,一个死了的人,对任何的赞扬或批评诽谤,都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和反应。而且那时我感到,无论人怎样的赞扬,还是怎样的批评,我都无话可说,既不能说是,也不能说否。如果人把你说成天底下最好的人,像耶稣一样,你不能否定,因为你里面只要没有了自己,就活出了基督;如果人说我是天底下最坏的人,我也不能否定,因为知道若不是神的恩典,我多坏都有可能。而且我之所以能"最好",正是因为我的"最坏"!正因为我知道了我的"最坏",才知道应该如何彻底弃绝自己,好让基督做我完全的代替,让基督的"最好",取代了我一切的"最坏。"我的自己永远是最败坏的,唯有基督是我身上一切的"最好"。因此,人无论说我好还是说我坏,我都看为与我无关。如果听见称赞的话,里面还有丝毫沾沾自喜的影儿,就知道里面还不干净;如果听见诽谤攻击的话还有丝毫的不高兴,就知道还没有脱开自己,保罗说:"…连我自己也不论断自己"(林前4:3)。
"…我今日成了何等人,是蒙神的恩才成的"(林前1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