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仑玫瑰:苦难的童年(上)
第三章:苦难的童年(上) 韩艳月去古龙镇的一家工厂打工。 因为工厂离家有十几里山路,她得住在厂里,只是在星期六回家一次。 临走时她把孩子交托母亲,一味地叮嘱别惯坏了他。 母亲满口答应了,几年来她也习惯了女儿的教育方式。 于是,平时她就将龙生在地上一放,在四周围一圈栏杆,任他在里面爬就是了。要有事出去,就在孩子的脚脖子上寄一根绳子,栓在桌腿上。 每次小龙生的脸上脖子上,粘满泥灰,大花脸一张。如果初次踏进她家,谁都不怀疑这是她家豢养的一只小黑猫。 那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天气却很炎热。外婆扛了一袋米出去,想到镇上粜了,换一点钱贴补家用。 一上午很快过去了,院子里的日影早转过了午正的地方。村里的袅袅炊烟,也渐渐地稀薄,可外婆却还没有回来。 午后的瞌睡虫,爬到又困又饿的小龙生身上,他趴在地上睡了一大觉,醒来时,趟了一地的口水。 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外婆还没有回来。 小龙生饿了。 他挣脱了外婆寄在他脚脖子上的绳子,爬到了屋外。那时,太阳躲进了云层,有徐徐的竹风吹拂,很清爽,但地面依然热烫。 小龙生是第一次爬到屋子外面,因此感到很新鲜和好奇,尽管肚子在唧咕唧咕地喊叫。 他顺着家门前面的弄堂,爬着,东张西望。爬过一个臭水塘,里面有腐烂的死老鼠,淤泥,成群的苍蝇在上面嗡嗡地盘旋。 离臭水塘不远,是一个小操场,周围种着几株杨柳,枝叶茂盛。绿荫底下,有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年轻的村妇坐着乘凉,闲聊。 年轻的村妇刚满了月子,坐在藤椅上,边聊天边撩着半边衣襟奶孩子。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健壮的妇女,奶水充足。孩子吃奶时,另一边乳房也发胀,流奶水。于是她就把衣服的前襟全撩了起来,任那边的乳房直流奶水。看起来,象是一只倒挂的圆鼓鼓的葫芦。流的奶水,象淌自龙水,串珠般滴落在干涸的地面上。 怀里的孩子吃得津津有味,长得白白胖胖 周围没有任何人,她们聊得很投机。 老婆婆伸出发皱枯干如老树皮的手,摸摸孩子的脑门,说,你看这娃,啧啧,才满月,我看个头呀,有老韩家,还记得嘛,就是那个非洲黑鬼和他女儿偷生的小子,差不多大呢。人家都是有三岁了呢! 年轻媳妇有点不高兴,说,看你老人家,谁不可以比,巴巴拿他来比?那是什么杂种?你没听说,还是个灾星?你没见老韩,倒真是个蛮好的医生,可不就突然失踪了?哎,这偷生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来投生的。我家囡囡、、、、说到这里,她得意地拍了拍孩子的小屁股,继续道,可是他爸明媒正娶的我,才有的。哪能拿他来与我儿子比?你这也正是老糊涂得不着边际了。 说曹操,曹操到。 这时,小龙生已爬到她们的椅子下,不过她们说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懂。 这一老一少妇女也根本没在意他,继续聊她们的闲话。因为粗一打眼,她们准以为龙生是哪里跑过来的一只小黑猫。 流着奶水的丰满乳房,磁场般地吸引了小龙生的注意力。 他看着,看着,饥肠辘辘,每一滴滴落到地里的奶水,都向他飘过来诱惑的香味。 本能反应,他不停地咽口水。 口水干了,肚子更加地空荡。 他脑子一阵眩晕,突然站起来,几步跑了过去,抓着那个倒挂的葫芦,拼命地吮吸起来。 天哪!年轻妇女一声尖叫,象是被黄蜂蜇了般,从藤椅上跳起,一手护住手里的孩子,一手抓住龙生的头发,往外摔出去。怀里的孩子受惊吓,哇地大哭。 龙生正好被摔在对面椅子坐着的老婆婆身上,老婆婆也象被毒蛇咬了一般,从椅子上弹起,一把拽住龙生的两只小胳膊,狠狠往淤塘扔出去。 啪,重重一声,龙生被摔在淤泥中,嘶哑着声音,哭。 老婆婆和年轻媳妇嘴里唠叨着倒霉倒霉,飞也似地逃回家,关上门。 淤泥里的小虫子,纷纷游过来爬到龙生身上,成群的苍蝇也飞到他头顶盘旋。 他在淤泥里挣扎,挣扎,挣扎着往下陷。 不时有行人从淤塘边走过,朝他一打眼,慌慌地逃开。 他累了,再也哭不出声音,只有耷拉在淤泥里的力量,象是一只被弃在这里的死狗。 过了半小时,有一老一少两个妇女,从那边路上朝淤塘走过来。 这是龙生的母亲和外婆。 原来外婆今天到镇上粜米,中午时分中了暑,被送到镇卫生院。在附近工厂里上班的艳月得知消息,请假把妈妈送回家,他们到家时快四点钟。 妈妈,我龙生可要饿坏了,中午他还没有吃饭呢?艳月碎步急急地走,对身后的母亲说。 哎呀,可不是吗?母亲喘着粗气。 突然,艳月停住脚步,两眼望着淤塘发直,一声尖叫,妈妈,你看,那是什么、、、、、、龙生,你怎么在这里? 母亲还没反应过来,艳月一个箭步,越向淤塘,趴倒。爬起来,一脸的淤泥,象是黑包公。 她几步深浅跑到龙生身边,紧紧抱起孩子,痛哭。 以前她硬着心肠,没有很好地疼爱孩子,那是因为在特殊的环境和偏激的观念中,母爱的另一种深沉的表达。 而现在,孩子被人扔在淤塘里,却是耻辱、冤屈和苦难的表达! 她心里的母爱,以正常的方式决堤。 她紧紧搂抱着孩子,温柔地抚摩他的身体,泪水倾泄而下。 积蓄了多年的泪水! 小龙生被突如其来的母爱震住了。 也许在他有限的记忆中,长久以来没有享受过母亲的怀抱,是何等地温暖了。 他紧贴着母亲的胸膛,无力地睁着半白半黑的眼睛,仰望母亲。小嘴张开,接住妈妈滴落的串串泪珠。 他很渴。幼弱的身体和心灵,都渴。 艳月把孩子抱回家,铁青着脸,为他洗去一身的淤泥。妈妈在一边用袖子揩着眼泪说,以前我总劝你要对他好一点,这孩子自小没有父亲,被人看不起。你这做妈的,要多疼一点才是个理。可是你不听,还总说我会惯坏他。你娘是没文化的人,就寻思你的做法是否要对一点呢,所以也就依了你。今天我冷眼瞧瞧,咱自己还是要多疼他一点呢。否则,这娃也太可怜了。投生做你儿子,你又不疼。在外人那里还得受如此欺侮,我想想实在是、、、、、 妈妈喉咙哽塞了。 艳月一句话没说,把孩子洗干净,拿出干净的被单包裹好,紧紧地抱在怀里,亲吻他的小手小脸。 思绪穿过伤痛,纷纷扬扬。 想起他的父亲,想起自己生死未卜的父亲,想起这可怜的孩子今后的生活、、、、、 无声的眼泪,如清泉汩汩地流淌,打湿孩子的头发和前额。 龙生则在母亲的怀抱中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待续
发表于 2006-1-18 23:06:00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