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家庭教会历史和现状的几点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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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霖
《生命季刊》2010年第一期刊登了《中国福音大会2009印象》一文；文中说“世界变化太快了，中国的变化比世界的变化还要快，现在的中国人和中国教会，跟六年前比，已经面目全非了。……06年的中国福音大会……总体感觉是，大陆教会的光环已经慢慢散去，原先觉得大陆遍地都是属灵无比的基督徒，三年后发现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09年这次大会……大陆的家庭教会的形象，呵呵，已经从至死忠心、光芒万丈，变到了异端横行、腐败堕落。我想是拜这几年国内经济高速发展所赐；按照教会的历史，世俗永远是杀伤教会最厉害的武器，而且还是从内部腐烂的。”（第x页）该文诚实地反映了现在海外和国内不少基督徒对大陆家庭教会过去和现状的看法，涉及到对大陆家庭教会历史与现状的认识。圣经教导我们从神的眼光认识自己，“不要看自己过于所当看的，……要合乎中道”（罗12﹕5），认识基督徒组成的教会自然也当如此。本文就回应这篇文章，简要谈一下对家庭教会历史和现状的几点认识。
一、至死忠心的见证没有反映家庭教会的整体情况
中国教会的世俗化、异端、腐败堕落等问题，在五十年代之前已经较为严重，这可能是神允许逼迫发生的一个主要原因，为要炼净教会。在五十至七十年代，整个老一代基督徒都面临对信仰的逼迫，有一些人在狱中依靠神的恩典，为了坚持信仰坚贞不屈、至死忠心，做出了极其美好的见证。也有不少人在狱中没有公开表明自己的信仰（有不同原因，不都是因为软弱），或是因为一时的软弱，口头放弃，但是心里有主，后来出狱后认罪悔改并恢复了信仰，当然这也是神的恩典，也值得我们学习借鉴；但其中一些人出狱后只讲了自己如何为主受苦，没有讲过去软弱失败的经历。家庭教会那段时期给人的“至死忠心、光芒万丈”整体形象，没有反映真实历史状况。
从八十年代至今，中国大陆对信仰普遍的逼迫已经不存在了，却不时还有局部或零星的逼迫发生，导致一些基督徒因信仰受逼迫入狱，在狱中有坚守信仰的美好见证。但我们也不能否认还存在其它复杂的情况﹕有的基督徒在狱中得胜，出狱后却被名利等原因击败，在狱中得胜不等于说其生命就一定是成熟的；有的基督徒是因为主动挑战、激怒地方政府而入狱的，其出发点就未必正确了，例如把与政府对抗和为主在狱中受苦、殉道作为属灵追求的，藉入狱赚取属灵资本以提高自己声望和地位的，甚至藉入狱经历获取海外教会的金钱奉献的，等等；还有一些入狱的人属于极端甚至异端派别，其中个别人被政府指控的犯罪罪名是成立的（当然政府逮捕他们的初衷可能并非如此）。
过去一些基督徒的“至死忠心”的美好见证，早已成为教会珍贵的属灵遗产，激励着我们这些后来者传承耶稣基督生命的火炬。但我们在学习他们榜样的同时，可能有意无意把整体情况美化和理想化了，忽略了当时存在的软弱和问题，以偏概全，没有形成正确的认知，这可能是大家产生家庭教会“至死忠心、光芒万丈”整体形象的原因。我们要学习圣经中诚实见证的好榜样，圣经对大卫王犯罪、彼得三次不认主等，都诚实地记录下来，这提醒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罪有限的，我们要警醒祷告，依靠神的恩典才能站立得稳；神也能够使失败跌倒的人重新站立起来。遮掩问题、美化教会历史不是神的方法。我们要记录和传讲完整真实的家庭教会历史，这才能够真正激励和鞭策个人和教会的健康成长。
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庭教会没有普遍经历大复兴
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特别是在八、九十年代，各地家庭教会发展迅速，人数惊人增加，这是不争的事实，背后是神的工作。过去我们常常把这段时间的情况描述为家庭教会的大复兴。但今天看来，这种估计过于乐观了。真正的大复兴，应该是在牢固真理根基基础之上和降服在神的主权之下的生命真正更新和改变，抵挡得住异端和世俗化影响。如果在八、九十年代家庭教会真的普遍经历了这样的大复兴，断不至于在一代人时间都不到，就给人“异端横行、腐败堕落”的印象；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仅受到短短“几年国内经济高速发展”的冲击，世俗化问题就变得如此严重了。因此，诚实地说，在这段时期，家庭教会没有普遍经历大复兴，最多只是在大陆大部分地区完成了开荒布道的工作，初步建立了各地的教会，更为艰巨的牧养阶段的工作才刚刚起步。我们不排除局部有地方家庭教会的大复兴，但不能以偏概全。
家庭教会还不具备实现普遍大复兴的两个基本条件，一是传扬纯正的福音，二是明白纯正完备的真理。纯正的福音才带来神的生命，其内容至少应该包括耶稣为我们罪人钉在十字架并从死里复活，罪人应该认罪悔改并愿意把生命主权交托给这位生命的主，愿意学习每天舍己、背十字架跟从他。当时福音确实得到广传，教会人数的确在急剧增加，但不幸的是，很多情况下传的并不是这样的福音，而是别样的福音﹕信耶稣吧，你就会疾病得医治、心理平安和谐、事业成功、生活幸福美满、道德完善、改良社会，等等。如果罪人接受的只是这样的廉价福音，就不能得到神的生命。因此当时教会人数的增加并不意味着得救人数也同样增加。近几年，在一些过去曾经被宣传为福音大大兴旺的农村家庭教会，人员流失严重（主要不是因为人口迁移造成的），人数开始减少，就是例证。得到纯正的灵奶、灵粮喂养，明白纯正完备的真理，才能够使生命健康成长。如果教导不纯正，就好比三鹿奶粉或者发霉变质的粮食，只会喂养出有问题的生命；如果真理不够完备，就好比营养不均衡，也不会喂养出健康的生命。要明白纯正完备的真理，需要传道人对信徒提供纯正完备的真理教导。不幸的是，有不少传道人自己都还不明白真理，有的甚至被异端掳去，他们教导给信徒的就不可能是纯正完备的真理。尽管当时经常报导有家庭教会信徒非常渴慕真理，但渴慕真理不意味着他们领受的就是纯正完备的真理，就更谈不上明白纯正完备的真理，并把真理应用到生活实践包括教会事奉了。总之，不少家庭教会不具备这两个条件，家庭教会没有经历普遍大复兴的依据。这也是目前家庭教会出现各种问题和乱象的主要原因。
笔者认为，如果家庭教会要实现大复兴，需要扎扎实实加强各个地方教会的自身建设，做好如下方面的基础工作﹕传扬纯正的福音；有足够的真理根基牢固、生命丰盛的牧者；有牧养教会的意识，进行较为精细的牧养，改变过去散养的模式；信徒能够有系统地学习，能够明白基本真理；信徒能够操练敬虔，学习在平凡的日常生活细节中爱神（明白并且完全顺服神在我们个人生活中的旨意，约14﹕21）和爱人如己（人的原意是邻舍，也就是身边的人）；建立合适的组织、规章制度和严格的教会纪律；各教会肢体之间在灵里合一；等等。这些基础工作需要我们对主忠心，耐得住寂寞，甘于平凡，长期低调、踏实、细致地展开，一点一滴地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实现大复兴。如果地基打不好，房子造得越高，就越经不起冲击，倒塌得就越厉害，只能是形象工程和豆腐渣工程，导致一旦受到世俗化等问题的冲击而“面目全非”。
三、家庭教会短期内不会成为宣教的主力
最近几十年大陆家庭教会确实发展很快，而以美国教会为代表的西方教会确实因为存在一些问题，人数在减少。于是有不少中外基督徒认为家庭教会是普世教会发展的中坚力量，是未来宣教的主要力量，这种看法渐渐流行起来。笔者认为这种美好的愿望在短期内无法实现，甚至只是远景。西方教会经历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发展，出现过多次真正的大复兴，在相当长时间内，拥有牢固的真理根基和成熟的生命后，才成为当时的普世教会的中坚力量和宣教的主要力量。与之相比，中国家庭教会还是非常年轻的小兄弟，从七十年代末才开始在正常环境下发展，正如前文所述，刚刚基本完成了开荒布道的工作不久，栽培成长的工作才刚刚起步，自身的建设还存在诸多问题，尚未经历过普遍的大复兴，还未建立起牢固的真理根基，也缺乏成熟的生命，许多基础的工作还有待在长期的训练中完成。总之，家庭教会还不具备成为普世教会的中坚力量、承担未来宣教主要工作的基本条件。当然这里估计的只是整体状况，不排除有一些地方的家庭教会已经具备条件，有神的引导而小规模地差派宣教士。家庭教会不能有大陆五十年代那种“十五年赶英超美”的“大跃进”式浮躁心态，到了什么地步就照着什么地步行（腓3﹕16），只能在神认为合适的时机承担起大规模的宣教工作。
在看待大陆家庭教会和海外教会时，要小心不要受国内社会上的民族主义情绪影响。我们不要夸大家庭教会的优点，掩饰自己存在的问题，也不要过于渲染海外教会存在的问题，忽视其优点和长处。海外教会毕竟树大根深，发展得比我们早，而且比我们成熟，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家庭教会还是要以小兄弟和小学生的心态，虚心向他们学习为好。一些海外基督徒检讨自身教会问题、称赞和学习家庭教会的言语和文章，应该视为谦卑爱主的好榜样，而不是我们可以引为沾沾自喜的依据。他们对家庭教会的称赞是鼓励我们成长的动力，对家庭教会的建议和批评，也是神通过不同肢体带给我们的鞭策和祝福，我们要虚心听取和接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神的心意是自己国度里各个肢体互相配搭与扶持，共同健康成长和兴盛。无论大陆家庭教会还是各类海外教会，都是属神的肢体，神不会偏待其中某一个，厚此薄彼，更不希望各个肢体分门别类，互相攀比、竞争。因此，在家庭教会里，对待海外教会等其他主内肢体，应该坚决摒弃狭隘的民族主义心态，要有宽广的国度胸怀。而海外教会和基督徒对家庭教会也不要有拔苗助长的心态，对其要求和期望超过神的要求和期望。海外肢体需要认识到，家庭教会的发展仍然处于初级阶段，需要有更多的时间成长，仍然需要海外教会长期不懈的代祷、恒切耐心的关怀与帮助。
四、大陆家庭教会需要褪去光环才能健康成长
我们既看到神在中国大陆的大能和奇妙作为，他建立了家庭教会，使其在短短几十年就经历了迅速的发展，救恩临到众多的中国同胞，也看到他诚实暴露自己教会在发展过程中的问题，拆毁不合自己心意的人的工程，让“大陆家庭教会的光环已经慢慢散去”。这都是神美好的心意。一个基督徒如果自以为义，把自己视为偶像，就需要蒙神光照，深刻地认识自己是有罪和有限的人，才会真正向神认罪悔改，除去自我的偶像，让神在自己生命中作主掌权，不断依靠神的恩典和大能更新自己的生命，生命才能健康成长和成熟。如果在教会里高举某一个神的仆人到了一个地步，以致使这个人有了耀眼的光环，就是将其偶像化，取代了神的位置，而忘记了神的仆人也仍然是有罪有限的人，需要神的恩典才能站立得稳，这对神的仆人和教会都是有害的。为了神的仆人和教会的益处，神迟早要除去这样的光环。由有罪有限的人所组成的教会群体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大陆家庭教会已经被高举到一个地步，有了人们眼中的“光环”，甚至到了“光芒万丈”的地步，就说明已经被偶像化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大陆家庭教会的“光环”褪去是好事，这帮助我们正确认识家庭教会，看得合乎神的中道。我们得以恢复正常的心态，认识到大陆家庭教会并不优于其他教会肢体，她和历时历代世界各地的教会一样，同样由有罪有限的人所组成，同样需要神的恩典和怜悯。家庭教会只有这样蒙神光照，深切地认识自己的有罪和有限，真正向神认罪悔改，除去自我的偶像，让神在教会真正作主掌权，按照神的心意、方法、步骤和时间进程，进行扎实的教会自身建设，才能真正健康成长和成熟。终有一天，在中华大地上，会出现“遍地都是属灵无比的基督徒”，中国教会成为见证和彰显神的荣耀的金灯台，并且通过宣教工作把神的恩典带到世界各地。
恩霖 中国大陆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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